患者男,32岁,因头晕及右侧肢体麻木7d于2015年4月27日入住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内科。入院前7d,患者晨起突发头晕、头痛,以后枕部明显,伴恶心、呕吐、视物双影且模糊,于2015年4月21日就诊于当地医院,血压为253/160mmHg,即给予静脉滴注治疗(具体药名及剂量不详)后症状无好转;2015年4月22日,患者仍觉右侧肢体麻木,肌力无异常,于当地医院行头部CT检查,显示桥脑片状异常低密度影;2015年4月23日,当地医院头部MR扩散加权成像(DWI)示左侧枕叶皮质小斑片异常高信号(图1a),T2加权成像(T2WI)及液体衰减反转恢复序列(FLAIR)示桥脑、双侧小脑半球及左侧枕叶皮质下多发高信号,遂于当日转入北京天坛医院急诊科。急诊科测血压为180/113mmHg,
体格检查无阳性发现;头部CT检查显示桥脑斑点状高密度影,边界清,双侧小脑半球密度不均,周围未见明显水肿(图1b)。
当日,急诊头部MRI显示,双侧小脑及左侧枕叶血管性水肿,DWI未见明显异常,双侧小脑半球及左侧枕叶多发斑点状高信号,表观扩散系数(apparent diffusion coefficient,ADC)值升高(图1c~1f);桥脑病灶DWI及ADC低信号,暗化效应可能;T2WI及FLAIR显示双侧小脑半球可见斑点状高信号,桥脑病灶低信号,边缘清楚呈高信号环状表现;T1加权成像(T1WI)示桥脑及双侧小脑病灶信号稍低。T2WI、FLAIR、T1WI及DWI与当日外院头部MRI表现基本一致,磁敏感加权成像(SWI)显示桥脑病灶低信号,最大强度投影(MIP),示前方与异常静脉(中心引流静脉)相连(图1g),提示此处静脉有畸形的可能;此外,双侧小脑半球多发小点状低信号,为多发微出血灶。MR血管成像(MRA)提示,颅内大血管形态及走形均无异常,后循环椎动脉及基底动脉未见明显管腔狭窄征象。考虑脑梗死伴出血转化收入本院神经内科。患者自诉既往无高血压、糖尿病及心脏病史,有吸烟史10余年。入院时血压174/119mmHg,意识清楚,未见病理征。入院诊断:脑梗死伴出血转化;高血压3级,极高危;右侧肾动脉狭窄。经降血压治疗后,血压由180/113mmHg降至144/96mmHg。2015年4月29日凌晨,患者病情突然加重,上肢不能抬起,右下肢可平移活动但不能抵抗重力作上下运动。急行头部CT检查,发现桥脑出血灶周围可见小片状水肿密度影(图1h),与4月23日对比,桥脑病灶可见周围水肿密度影。嘱患者多喝水,增加静脉容量后病情较前好转。2015年4月30日至5月11日,患者血压平稳,均未超过140/90mmHg。5月7日复查头部MRI,显示DWI桥脑病灶高信号,ADC值降低,提示水分子扩散受限,而原双侧小脑病灶于ADC图上消失(图1i),桥脑病灶于FLAIR及T2WI上显示高信号改变,而双侧小脑、枕叶皮质及皮质下发病时多发斑片及斑点状T2WI、FLAIR及ADC图上原病灶处高信号消失。患者共治疗25d,2015年5月18日出院时无头痛、头晕,无恶心、呕吐,四肢肌力Ⅴ级,活动正常。2015年6月18日门诊复查头部CT,显示桥脑病灶呈小片状低密度改变,可能为出血灶吸收期;6月19日检查头部MRISWI,显示双侧小脑半球微出血灶仍存在,桥脑偏左为小片状低信号改变,较4月23日SWI显示的低信号病灶缩小,MIP图仍可见原畸形静脉走形处串珠样低信号改变,汇入前方静脉(图1j)。
1996年,Hinchey等观察到某些患者伴随高血压时,可出现一系列相似的神经损害症状,并出现可逆的、特征性的累及后部脑循环(主要是基底干和大脑后动脉)供应区域脑白质的影像学特点,提出了可逆性后部白质脑病综合征(reversible posterior leukoencephalopathy syndrome,RPLS)。随着对该综合征的不断了解及影像学技术的进步,发现相当一部分病灶并非仅脑白质受累,2000年Casey等提出了可逆性后部脑病综合征(posterior reversible encephalopathy syndrome,PRES)这一新的定义。其是一组由多种原因引起,以神经系统异常为主要表现的综合征,临床上以迅速进展的颅高压症状、癫痫发作、视觉障碍、意识障碍、精神异常为特征。 影像学上,PRES病变的典型部位主要位于大脑后部顶枕叶,也可累及额颞叶、小脑、脑干及基底节等不典型部位。PRES病灶MRI典型表现为,发生在双侧枕叶皮质及皮质下的血管性水肿,即DWI高信号及ADC值升高,这可与脑梗死时DWI扩散受限(DWI高信号,ADC值减低)相鉴别。但PRES病灶也可发展为脑梗死,造成不可逆损伤,如本例患者桥脑处病灶发生出血2周后复查,可见DWI扩散受限改变,其原因可能为血肿压迫脑组织造成不可逆的梗死病灶,也可能因病灶内血液黏稠造成DWI扩散受限,但患者已完全恢复,无新发症状,故考虑为病灶内血液黏稠造成DWI扩散受限。双侧小脑半球多发斑点斑片状的FLAIR高信号在DWI上并未显示,且FLAIR对于患者左侧枕叶皮质下水肿的显示较T2WI更为明显,故FLAIR对于病灶显示更具优势,与文献描述一致。 小脑及枕叶皮质的T2WI及FLAIR高信号的病灶,在2周后复查时消失,表明其具有可逆性,符合PRES的影像学特征。有研究认为,PRES的病灶并非总可逆,而是指存在可逆性,可逆性病灶可能见于严重高血压、产后子痫、尿毒症和经过免疫治疗的患者,而原因不明者的病情可能不会恢复,甚至可能进展恶化。Wagih等认为,年龄、血压、DWI扩散受限、FLAIR/DWI值及ADC值均不能预测PRES是否可逆。关于PRES的发病机制,存在不同假说,一种假说认为,脑血管自动调节能力的短暂丧失导致过度灌注;另一种假说认为,脑血管痉挛引起了缺血,但毛细血管内皮细胞激活/损伤导致的血-脑屏障结构和功能的破坏可能是血管性水肿发生的主要机制。 本例患者病变部位主要在后循环供血区(小脑、脑干及左侧枕叶),相对缺乏丰富的交感神经支配,脑血管自动调节能力也相对受限,在血压骤增时脑过度灌注,细胞内物质渗入到细胞间质而致血管性水肿。多数学者支持脑自动调节功能崩溃学说。本例患者虽未做DSA,但SWI对于静脉畸形的显示具有一定优势。本例经MRSWI检查,显示桥脑病灶左前方异常静脉影,2周后复查时,在原畸形静脉走形处可见串珠样低信号影,汇入前方静脉,进一步佐证第1次就诊时桥脑出血病灶合并了静脉畸形,故考虑为桥脑PRES病灶合并静脉畸形伴出血。静脉痉挛也可致PRES患者脑实质水肿,推测本例PRES桥脑出血病灶与静脉血压有间接关系。另双侧小脑可见多发微出血灶,而有文献指出微出血灶发生及多少与临床症状严重程度并无关联。 本例患者经降压治疗后出现症状加重情况,影像学表现为桥脑出血病灶周围水肿加重,经增加静脉容量治疗后病情好转,故考虑为低灌注导致病情波动加重,而低灌注与发病时高灌注的病理生理学机制可完全不同,但具有相似的临床症状及影像表现,故我们认为,PRES发病及进展机制复杂,多种病理生理改变可能并存或交替存在。PRES影像学表现的血管性水肿使该病具有一定的特征性,有文献表明,PRES也可出现细胞毒性水肿或血管性水肿与细胞毒性水中同时出现,使其影像表现更具多样性。此外,PRES的发病机制说法不一,更需与患者病史相结合,以进一步加深对该病的理解。